第六十二章 往事 (第1/1页)

    原本还不错的青砖院子，上面的瓦不知为何碎了许多，门口的大道上鲜有人出入的痕迹。

    风从门口吹入，里面呜呜作响，只凭声音就能想象里面的空旷孤寂。

    顾清和笑着招呼小伙伴进自己家，跟着来的三个男孩打量着这屋子，眼神中的嫌弃一望到底。

    “顾清和，你把东西从屋子里拿出来给我选吧。”

    王小二站在门口，并未进去，反而向顾清和提出了这么一个要求。

    不是不知道自己说的话挺无礼伤人的，而是不觉得说这话对面前的人造成什么影响有什么大不了。

    原本装出的表情都不禁一凝，顾清和看着也跟着停在外面不再踏入屋子半步的其他几人，眼角带着酸涩，仍旧带着笑意：“好啊，你们等着别走啊，我马上就出来。”

    说着，顾清和转身奔跑进屋子里。

    这是顾清和专门收拾出来的最好的一个屋子，为了他今天的计划所准备的干净明亮，看起来不那么寒酸的屋子。

    里面整齐的排列着他几天熬着夜，划伤手指，累的抬不起手做成的一排排各式大马将军。

    顾清和一张脸冷若冰霜，纤细的手指缓慢的移动在一个个玩意儿上，在最好的那几个身上停留。

    闪过nongnong的不甘，顾清和眼神一横，将那几个做的最好的东西拿起抱在怀里，向门口走去。

    “清和啊，”

    苍老微微颤抖的声音，是他的奶奶。

    顾清和急忙应声，到奶奶的面前，关切道：“奶奶，你身体不好，回屋子里躺着吧。”

    面容苍老瘦削的老人，面色如同顾清和一般苍白，她温柔的摇摇头：“整天睡，病更加不容易好了，我就出去走走。”

    顾清和忙叮嘱：“那您小心些，待会儿我再给您熬药啊。”

    “等等”奶奶喊住顾清和：“外头是你的朋友吧，还就没朋友到咱家来玩了，奶奶这里还有些萝卜干，你去把朋友叫进来，奶奶把这些都给你们吃了。”

    顾清和眼神暗淡，转身，声音低了些：“不用了奶奶……”

    沉默了两秒。

    顾清和干净向门口跑着，似是哀叹的声音幽幽传入奶奶的耳朵。

    “他们着急回家呢，就不进来了。”

    门口一棵长的十分茂盛的石榴树，但是却不见一个石榴挂在上面。

    一个男孩甚是惋惜的看着树：“这树长这么好，怎么不结果啊，不然到时候我就能到这里都给摘了吃了。”

    另一个男孩嘲笑他：“就你那爬树的能耐，摘都摘不到呢。”

    谁知这男孩不屑道：“顾清和爬树不是挺在行吗，叫他打了都给我吃不就行了。”

    “你别说，你叫他给你干事儿，他估计还高兴都不得了呢，没准儿还跑到其他人家给你偷去。”

    三个孩子都露出哈哈笑声。

    王小二不屑一笑：“他家的树不结果子正常，有果子你们真敢吃，不怕倒霉吗。”

    这些男孩都笑笑，很是赞同：“确实是，谁还不知道他就是个最大的倒霉蛋，这家里估计都风水不好。”

    站在门后，顾清和深吸一口气，待这几人不再说话后，笑着推开门。

    “这是几个最好的了，你们选吧。”

    王小二先选，果然选了最为威风霸气的一个，满意的看了看新拿的这一个，不甚在意的，之前那个就被他随手扔还给顾清和。

    “这个还你了，我只要这一个。”

    两根长毛的大马，拿着长枪将军，摔在清冷的地皮上，撞歪了身形。

    剩下三人各自分了自己想要的，乐呵呵互相有说有笑，加上王小二，齐齐转身离开，不肯在顾清和家门口前多停留一会儿。

    终于，看着几人消失在拐弯处，顾清和的眼泪无声的缓缓落下，不断，不出声息，眼前模糊，好似整个身体只剩下流泪这个反应。

    在泪水模糊的眼前，原先的一幕幕浮现。

    奶奶晕了，娘亲也哭的不行，他忽然成了家里唯一的希望，那个总是温柔着的爹爹不说话了，他躺在了那个狭小的棺木内。

    漫天的黄纸在飘摇，还有各色小旗子，长长的队伍看不到边，来抢东西吃的人脸上是满足，好像没人伤心。

    后来，他的娘不见了，人人都叫他婊子生的。

    倒是从前对他永远笑脸的亲戚们，一个个讳莫的脸上，眼睛里是看不到底的算计。

    往常那么喜欢跟他玩的孩子们，他对他们一直那么好，却不知道是怎么换了副面孔嘲笑着他，用脚踢他，朝他吐着口水，每打他一下，都会一起哈哈笑很久。

    为什么，学堂里的先生总是夸他聪明的，为什么连最后的时间都不给他上完课，冷着脸就将他撵了出去了呢。

    为什么，学堂里的孩子也都不喜欢他了，跟着刘大壮一起欺负自己呢。

    可是他好想读书啊，好想他们能够跟他说话啊，好想有个人可以理一理他啊。

    不让他进去，他就在墙角偷听。

    先生板着脸，痛斥他，所偷听非君子，是小人，不知礼仪廉耻。

    他不敢说话，回家后难受了好久，偷偷在被子里哭湿了枕头。

    他想起爹说的，对人好，人人对你也好。

    他就去对他们好，很好，家里有什么好吃的都去分给他们，他自己不吃，笑着看他们吃，他们叫他去干什么，他都去，只要能带着他一起。

    但是他们还是不原因他默默跟在后面，他们叫他滚啊，别跟着，你是狗吗？

    他不说话，刘大壮说，你不说话就是承认了。

    那里有个狗洞，刘大壮说，刚好你瘦了吧唧的，钻过去吧，赚过去他就能和他们一起了。

    等他爬到中间的时候，他们从背后抓住他的脚，嬉笑着分开他的身体。

    那是从来没有过的剧痛，他头一次在人前那么失礼，嚎叫的招来了田里干农活的大人过来，然后才得救。

    后来，他想，大概没人对他好了吧。

    可是他还是习惯想去讨好他们每一个人，即使明知道没一个人会领情。

    不过火儿啊，她好像不一样，原来，不是真的不是他出了问题，不是他的罪吗。

    可是那些人不肯放过他啊，只不过路过那里一下，刘大壮居然拿了可以绑猪的绳子，将他双手绑住吊在树上。

    他一下生病了，躺在床上好几天，火儿很着急，很生气，他觉得忽然好讨厌自己，好愧疚，好想能改变啊。

    他那一天晚上想了好久好久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