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晚安，维多利娅 (第2/2页)


    “你是把自己当成……这个世界的守护神了吗，维多利娅？”半晌，迪米轻声道。

    “也许这个世界不需要守护神，但是在那样的惨剧之后，”少女颓然道，“如果我能做到那个位子上，我就能阻止这一切！”

    “你刚刚说，你是一个人类，因此你才会感到痛苦，”迪米说，“如果觉得做一个守护神比作一个人类更好，那你就自相矛盾了。”

    少女愕然。

    然后……她笑了。

    没错。

    自己一直致力于掌控局面。但是世界的存在，就并非是凡人可能掌控之物。

    “也许我渴望自己成为一个既有理性又有人情味的守护神，”少女的心情平静了下来，嘴上却依旧不愿服输，“又没规定神一定是冷漠无情的。”

    “好吧。”迪米反而笑了，他感到了安心。

    没错。

    无论嘴上再怎么倔强，或是搬出复杂的理由……

    维多利娅……她的后悔其实极为单纯。

    并不牵扯什么“神”和“人”的矛盾。

    只是单纯的，在后悔于大灾难面前，毫无表现的自己。

    就像他一样。

    就像……大灾难面前的诸多普通人一样。

    “你怎么不说话了？”反而是少女对迪米的一言不发感到奇怪。

    “没什么，”迪米说，“不过……谢谢你。”

    “谢我做什么？”少女有些摸不着头脑。

    “因为，我也一直很后悔。”迪米温和的说。

    “……！”

    “只是看到你坚强的样子，我不想……让你发现。你刚刚的话让我明白了。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少女吃惊的张大嘴巴。幸好房间里一片黑暗，迪米看不见她的表情。

    “闭上眼睛，我就会看到昨天的战斗，”迪米在黑暗中伸出手去，失去父亲的实感再一次涌上他心头，“那一战，双方的实力差距并没有这么大。如果我全力的，在战局最焦灼的时候以‘本尊降临’切入那一战……也许就会成为改变结局的一丝力量。”

    “这只是理想主义！”少女大急，生恐迪米一回到云上就立即找尼古拉斯拼命，“更大的可能性，是我们根本只会白费……”

    “我明白！但我依旧感到后悔，”迪米说，“我的理性告诉我，我做出了正确的选择，但我的内心里却仍旧有另一个声音在拷问自己。有冷静的你在我身边，我一直在怀疑，必须每时每刻克制冲动的我是否还有资格继承父皇的位子。”

    “然后你就发现了，其实我一点儿也不冷静，”少女自嘲的说，“而你比我还冷静一点。”

    “不，”迪米说，“我也在做梦。”

    “噩梦吗？”

    “嗯。”

    “是……大海？”少女突然猜到迪米梦见什么了。

    “是，”迪米诚实的说，“我梦见……海上下着大雨。而我们的船……在下沉。四面八方都是水……”

    少女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从没见过大海的迪米……自然也不可能见过海上的暴风雨。

    他心中，的确是藏着对未来的恐惧的吧。

    “因此我不仅后悔，而且担忧，”迪米说，“维多利娅……”

    “我们一定能做到的。”少女说。

    终于说出口了。安慰的话。

    “也许后悔无法改变过去，但至少可以成为支撑我们现在的力量，”少女轻声道，“而不是……”

    “悔恨总比畏惧好，”迪米说，“我们彼此都是如此。后悔，那说不定正是我们以后会更加成熟的证明。我们会安全的回去……”

    “……而且击败尼古拉斯。”迪米的话掷地有声。

    少女在心底长长了舒了一口气。

    谁安慰谁，此刻已经不重要了。

    这样……就好。

    “说得没错。啊啊，结果还是被你教育了一番……”

    少女感到自己的内心空前平静。她相信自己今天晚上是不会再做噩梦了，但嘴上依旧不能输。

    “……但顺带一提，如果你想听冠冕堂皇的心灵鸡汤，我可以给你说到明天早上。从一位伟大复仇者的故事开始。”

    “那就敬谢不敏了……”迪米知道打开了话匣子的少女何其恐怖，也明白她并不是真的想讲故事，“但我想，现在我们需要的是好好休息。”

    “今天真是辛苦你了，迪米，”少女说，在她看来，能强忍着痛苦的做出正确的抉择，迪米真的很不容易，“晚安。”

    “也辛苦你了，维多利娅，”迪米说，他看得真切，今天一整天少女都在变着花样在不触及他痛处的前提下安慰他，“晚安。”

    上一次，他的亲生父亲过世的时候，伯父迪特弗德三世皇帝以养父的身份保护了他。

    而现在，他必须学会自己照顾自己。甚至他必须以皇帝的身份，保护很多很多的人。

    幸好……还有重要的人陪伴着自己。

    少女的呼吸声逐渐变得平稳。她已经重新沉沉睡去。

    希望击败尼古拉斯之后……迪米想，你还能像现在这样留在我身边，维多利娅。

    年轻的皇子闭上眼睛，沉入了安稳的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