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大雾 (第1/1页)

    一夜未眠。

    我相信我爷爷也是。我出门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总之我想出去，考虑到这个时候外面基本会有雾，我带上能遮住我全身的黑色雨衣。

    我还是低估了外面的浓雾，大雾四起，5米之外便再也看不清人的模样，甚至是人是狗都难以分辨，村子像被巨大的丧服盖住了，空气里无处不散发着棺材受潮的霉臭。

    我穿上雨衣就开始往前行走，因为从小住在这里，所以探路不需要眼睛，我只需要知道我该去哪，然后迈开步子，就没有我去不了的地方。

    梁飞一夜未眠，在他入睡的时候，他开始无时无刻不在思考自己有没有哪个地方说漏嘴了，他大脑充斥着了各式各样的声音，他受不了了，翻了个身，把头埋进被子里盖住耳朵。

    他终于是睡不着了，他把被子猛地一掀，坐起来依在床头，屋子里没开灯，很暗，他还是靠记忆摸到了自己的打火机和香烟，他恍惚着拿出一支烟，把滤嘴放进嘴里叼着，随后打燃了打火机，火光映在他脸上，他的眼睛很混浊，整张脸浮肿而憔悴。他刚点完就狠包了一大口烟，烟气俯冲到他的肺里，巨大的肺部压力让他干呕了出来，他干呕的样子丑到令人厌恶，整张脸的五官都像扭曲在了鼻子周围，他像是把灵魂都呕了出来。随后他就瘫软在床头，看着烟把上的烟雾徐徐上升然后混淆在空气里，他又把打火机掏出来，点燃后看着那束火光陷入了沉思。

    梁飞出门了，他像是下了决心，但他也没有想到，外面的雾会这么大，他看不清楚前面到底是什么，他把无处安放的情绪沉在脚底，在村庄里漫无目的地游走。

    我回家了，奶奶已经起床，她疑惑的看了看我，然后招呼我过去：“吃早饭了，你爷爷昨天晚上翻过来翻过去的睡不着，一大早就跑出去散步了。”

    “他去了哪里？”我问她。

    “管他的哦，先来把饭吃了，你还在做噩梦吗？”奶奶把碗筷摆好了。

    我坐了过去，喝了一口粥，想了一下说：“做了，还是噩梦，所以我起得早。”

    “要不要我去镇上给你抓两幅中药？”

    “不...也行，帮我抓两幅吧。”我说。

    爷爷是临近9点才回来的，他的涤卡上衣还挂着水珠，奶奶问他：“你去哪个林子了走了一圈哦，怎么还挂点水回来。”

    “竹林那边。”爷爷把衣服脱了下来。

    “你去那干嘛？那边刚出了事，小心沾到不好的东西！”奶奶把嘴一撇，嘀咕着。

    “施工队那边有个人又死在那了。刚刚才找到。”爷爷说这句话的时候看着我。

    “啊？那个地方恁邪门啊？”奶奶一脸的不敢相信。

    “你早上出去了？”爷爷看到了我挂在阳台的雨衣。

    “嗯。”我说。

    他低着头沉默了一会，“没遇到什么事吗？”

    “没有，雾很大。”我说。

    “做噩梦了吗昨天。”他继续低着头翻找着他涤卡上衣的口袋。

    “做了，所以我起得早。”我告诉他。

    “哦......你认识你幺公之前施工队的那些人吗？”

    我抬起头，发现他正在注视着我，我和他就这样对视着，“不认识，爷爷。”我告诉他。

    “唉......那明天去一趟你姨婆那里吧，你应该清楚，她女儿和你前几天去世的姨公，都走在同一天。”他转过头去，看着窗外。

    “我不清楚......但是我会去的。”我也看向窗外。

    窗外的太阳升起来了，大雾开始散去，村子里每一栋房屋都变得清晰可见，可是每一户人家都还在家里，阳光照不到他们，我看不到更看不清他们的脸，大家都还在黑暗里，只是外面变亮了，但终归大雾散去，总会有能看清楚的地方显露出来了。

    警察局里，王警官瘫在他的躺椅上，他觉得一切思绪都断了，整个事情朝着扑朔迷离的方向发展——梁飞死了，不是自杀，但凶手用极其挑衅的手法和劣质的处理现场让他十分火大，梁飞的右手向前持着刀柄，但手腕处却被掰断从而反向扭曲后插进自己的脖颈，他在被遇害前和犯人进行了追逐，显然他被什么人或事物吓破了胆子，身上大大小小充满了轻伤和互殴导致的人为受伤并不相似，应该是多次逃跑过度紧张摔倒形成的，最令人费解的是，那把刀，是他自己的带的刀，从始至终只有最后犯人在制作现场的时候才有去用那把刀，可他究竟被什么人吓成这样？王警官想到这里就没有任何头绪了，他之所以如此看重梁飞这个“可能”的嫌疑人，似乎也并不是出于王警官自身的职业道德，他皱紧眉头，他害怕他担心的事情马上要发生了。

    “王队，竹林里面有新发现了！”之前那个年轻的警察冲进来说。

    “慢点...有什么新发现？证物还是人证？”王警官问他。

    “竹林之前村里那个陈永辉的尸体被发现的位置，找到一顶假发，上面有梁飞的皮屑！”

    “陈永辉......幺公？”王警官站起来，“你先出去把这个事跟其他人讨论一下，尽量把假发主人先找出来。”

    年轻的警察走后，王警官把手别在身后，看着窗外，像在沉思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