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石桥婆婆 (第1/2页)

    放完天灯，天上突然开始簌簌飘雪。西北的雪花看起来比长安的大些，映衬着无边的月色和火红的烛光，缓慢而安静地落下。元行阙和秦望寻回到药坊，按理是该守岁。但是放了一趟天灯，秦望寻却有些困了，坐在炭火旁不住地点头。元行阙见状便道：“要不你先去睡吧。”

    秦望寻摇摇头，道：“等放了鞭炮再睡，否则睡了也要被吵醒。”

    这里的风俗是到夜半子时，便要放鞭炮以示新年到来，按传说是要吓走那凶猛的年兽，保一年平安。秦望寻待了一会儿，为了防止自己睡着，便开始絮絮地说起一些故事来。

    “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神吗？”秦望寻托腮懒懒问。

    “子不语怪力乱神。”元行阙倒腾着炭火，道，“我不想这些事情。”

    “七年前，我和我师父曾遇到过一件非常奇异的事情。”秦望寻缓缓道，“那是江南地区的一个小城，流水潺潺，城中有三十余座桥。我和师父进入城中，走的是东边的石桥。石桥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水草都沿着桥墩蔓延而上。我们入城的时候天色已晚，师父说进城后好找个住处，免得露宿荒野，于是我们便打着灯笼走过那石桥。走到中途，我们突然看见桥上站了一个银发老婆婆，没有提灯，就那么默默站着，面向着流水，不知道在看些什么。我师父便问道，老人家，这么晚了为何还不回家？那老婆婆回过头微微一笑，说她站在这里等她的孙女。我师父见她没有灯笼，便想把我们的灯笼给她，她却说，自己用不着灯笼。”

    元行阙听了半晌，忍不住插嘴问：“那老婆婆可有影子？”

    “你不是不语鬼神之事么？”秦望寻嗤笑道。

    元行阙笑了笑，没说话，秦望寻继续道：“没注意，当时岸边的树影和人影交织在一起，我和师父谁也没看清她脚底下有没有影子。我师父虽然觉得奇怪，但并没有多管，我们便进城去了。第二天早上，在客店里有人问我们从哪里来，我师父便说从东边石桥进城的，那人吓了一跳，忙问我们有没有在桥上看到一个老人。我们说有，那人立刻急了，叫道，完了完了，遇见石桥婆婆了。”

    “什么是石桥婆婆？”元行阙问。

    秦望寻两只手放在下巴底下，表情有些娇憨地道：“当时我也是这么问的，当地人说，曾经那个地方没有坚固的桥，只有一截木桥，那老人家的孙女在一次过桥时木桥断裂，她掉进河里淹死了。之后，那老人便日日徘徊在桥边，找寻她的孙女。那个石桥，也是在那以后建成的，据说那老人家找不到孙女，成了执念，灵魂便附在了石桥之上。”

    “这么听来，石桥婆婆不是个坏人，而是个失去孙女的可怜人。”元行阙接话道。

    “我也这么觉得，可是他们说，石桥婆婆的眼睛不好，认不出她孙女的相貌，便会把那些过桥的小姑娘当做她孙女来勾走魂魄。”秦望寻眨巴眨巴眼睛道，“当时我真以为自己会被勾走呢。”

    元行阙笑起来，道：“看你现在这安然无恙的样子，大概是没有被勾走魂魄了？”

    秦望寻摇摇头，道：“当时我师父听了这话，哈哈大笑，对我说，这就把我化妆成一个男孩，想必这样就不会被石桥婆婆误认成孙女了。”

    “然后呢？”元行阙好奇起来。

    “然后我师父真的给我换了一身男孩的衣裳，脸上抹了锅底灰，足足一个小乞丐样。”秦望寻撇撇嘴，道：“但是在那之后，我师父却在小城停留了一段时间，并且不断到城外的石桥附近徘徊，好像是在寻找什么。”

    “嗯？”元行阙原以为这只是个寻常的打发时间的小故事，没想到似乎还有别的发展。

    “我缠着师父问了好久，他才告诉我，进城那天晚上没看清楚，他也纳闷为什么那个老人家不用灯笼，后来听了城里的传说才想明白，或许那老人家是有眼疾。”秦望寻道。

    “那老人家……”元行阙愣了一下。

    “也只有我师父会把传说当真吧，我当时找得烦了，便说也许那真的只是一个魂魄呢，我师父总是说，再找找，再找找，万一是个活人。”秦望寻抿了抿嘴，脸上出现释然的表情，道，“没想到，我师父的猜想居然是真的，我们终于在附近一个土地庙后头的小破屋里，找到了那个老婆婆。她真的有眼疾，夜晚尤其严重，不能视物，也看不到光亮。但她经常在深夜一个人到那石桥上去，是因为当地传说，在河里淹死的人会在夜晚月光最盛的时候通过连接生死的桥回到人间，这时候如果没有人引他们走下桥，他们的魂魄就永远无法回归故里，只能在水中徘徊。”

    元行阙看着她，没接话，想知道后来事情如何发展。

    “我师父有办法缓解她的眼疾，却无法治愈她的心病。为此，他特地想了一个办法。在治愈老婆婆的眼疾之前，他和我在桥上演了一出戏。”秦望寻缓缓摩挲着手掌，似乎想起了什么，露出微笑，轻轻道，“我师父谎称自己是个术师，有引灵之能，在夜晚把老婆婆带到桥上，又找来一个铜锣，模仿民间那些算命半仙，敲一下锣喊一声‘回来吧——’，三声之后，我再跑上桥，喊道：‘回——来了。’”

    “你师父是让你假扮那老婆婆的孙女？”元行阙立刻明白。

    “嗯。”秦望寻垂下眼睫，道，“我师父并不怎么相信鬼神，但他知道，鬼神之道，恰如人间，众多